蒋呈衍道:“暂时没有。不过作为全军指挥,战败的下场可不好看,马革裹尸,还能是条保存颜面的路子。先前我放南方军独立,现在上海一战,我把中央军最精良的部队都投入进去,折损过半,你要是我大哥,你会怎么想?自古以来君心难测,不正是如此?说不定我是故意折损中央军,以期未来靠南方军夺取政权。若是再失了上海,让南京兵临城下,还有我的活路吗?”
汪可薇默然,她知道蒋呈衍说得一点不差。军事不仅仅是军事,中间也参杂了政权博弈。“你放心,我一定会争取到军火补给和国际社会声援,不会让你以身祭城的。”
蒋呈衍笑道:“你也放心。以身祭城是最坏的打算,不到最后一刻,这仗还有的打。”
三天后,蒋呈衍忽然接了南京的电话,是蒋呈帛的秘书打来的。秘书在电话里告知,蒋呈帛昨夜从政府大楼出来,在返回公馆的路上遇到刺杀。主席先生受了点伤,但无性命之虞,怀疑是内部人员所为。蒋呈帛不敢再用目前的近卫,让秘书向蒋呈衍传达,征用蓝衣社太保贴身护卫。同时命令蒋呈衍即刻动身前往南京议事,上海的战事指挥权,暂时交给十九路军司令郑志忠。
蒋呈衍接了这电话,心知该来的躲不了,却没想到正是这战事当头,蒋呈帛竟然临阵换将。若不是对他的疑忌已经到了万不能忍的地步,任是一个不懂军事的人,也不会蠢到做出这样自毁长城的决策。先前慕冰辞兵变和脱离的事情,蒋呈衍猜得蒋呈帛必定疑他,只是不想忌到这个地步。
刺杀事件未知真假,只一点,蒋呈帛要调用蓝衣社,是要断蒋呈衍一臂。那么接下来会是怎样,历史各个朝代的记闻就太多了。蒋呈衍料想现今时代自然与旧时候帝制不同,蒋呈帛未必有要杀他的心。但他真落在南京那帮人手里,什么事都说不准。
蒋呈衍更明白,眼下这局面是两难死局。他自然可用战事紧张不宜离开为借口,不去南京,但这样一来相当于是明白昭示他有反意。既然有反意,南京那帮人就有理由安排刺杀,谁为蒋呈帛“清君侧”,固然是要被蒋呈帛责罚“不顾及手足亲情”,事实却是蒋呈帛从此高枕无忧,再不用忧心受怕。
政权再如何更名改姓,实质却是亘古不变的人心算计。
蒋呈衍深夜召见陆潮生和青帮杜乙衡秦淮等人,商议应对之策。
秦淮气盛,听说了这件事,拍着桌子道:“妈的这帮鸟人!也不看看现在上海都打成什么鬼样子了,居然作死换帅!为了这个破政府,三爷能赚钱赚钱,能供枪供枪,上刀山下油锅什么时候多说过一句话!哪怕是命的恩情,三爷也该还清了!他们居然能为了一点子虚乌有的猜忌,对三爷动这种阴暗手段!”
蒋呈衍皱眉不语,现在抱怨这些没用,他一门心思想着这么解这个困局。蓝衣社是他一手创立的,他不忍送他们去南京充当炮灰。若为了麻痹蒋呈帛把蓝衣社派去南京,那是有去无回。
杜乙衡也极其激愤:“日他祖宗的,三哥,反正咱也被逼得没路走了,倒不如直接反了他奶奶的!就跟当初谭沣一样,他不想做人,那就让他做不了人!”
蒋呈衍摇头:“南京没有远见,我不能同他们一样。眼下战事艰辛,若再加以内乱,不必敌军炮火轰过来,我们自相残杀就能反了天。若这政权再沦为先前那般分裂割据局面,我们这国家,就真的保不住了。我虽不想立千秋伟业,亦不想做千古罪人。”
杜乙衡秦淮气结。
陆潮生冷静开口:“三爷不必顾虑那么多。您真不想去南京,那就回绝他们。蓝衣社本来就是死士,我们顶多一条血路杀出上海。”
杜乙衡也道:“正是如此。三爷还在筹备反戈一击,然而南京既然嫌隙到这个地步,您接下来还要调动军队,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到时候战事失利,那不是拿咱们国民的性命开玩笑吗?上头一个混账决策,要葬送多少无辜冤魂?三爷,您为自己想想吧!”
蒋呈衍叹道:“你们的话我都听着了。这件事,让我再好好想想。”
此时慕冰辞刚从东北巡察回到北平,凤时来的线人就带来了南京和上海的消息。这回来的还是阿赦,跟慕冰辞说了凤时来捎的信息,还补了一句:“魅影说了,同盟会正缺个能赚钱的,上海那个人也要我们摆个渡。当然了,告诉你是要你自己定夺,这件事你插不插手。”
阿赦一走,慕冰辞当夜挂了电话给蒋呈衍办公室。蒋呈衍正在开军事会议,接电话的是陆潮生。
慕冰辞劈头就问:“南京那边的事,蒋呈衍打算怎么办?”
陆潮生道:“三爷说过,您走之后,此生不必再联络。”没有脾气的陆潮生语气里竟有几分讥嘲,“慕公子如今既得了自由,好好过您的安生日子。三爷这里事情太多,管不过来您的事。况且三爷再强悍也是个人,生不如死的事情,一次就够了。”
慕冰辞闻言就怒了,那无理取闹的公子脾气被陆潮生三言两语都激了上来:“你说的什么话?蒋呈衍都不要我了,我过什么安生日子?你让蒋呈衍给我等着!我跟他的事儿,我说了算!”
慕冰辞摔了电话。
陆潮生刚把电话挂上,蒋呈衍推门进来。“是谁的电话?”
陆潮生打了个愣怔,“是余落。”耳朵莫名地红了。
第73章 尾声
十二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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