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虽是压低嗓门说的,但听在思秉勋耳里,却比晴天霹雳还要如雷贯耳!
望著喇摩语毕旋即转身离去的背影,思秉勋忍不住惆怅,张口长长叹息......
他何尝不明白次子的苦楚?
自他十岁离开他身边,到京里做了蒙罕太子的伴读後,这孩子越是晓事,就与他越行越远。尔後与太子结成一党,上到了朝堂,进军营当差,也因他的身份敏感多少影响了这孩子的仕途,他能体谅这孩子刻意疏离父亲的无奈。
但无论如何,每回见面在相处上,这孩子对他还是执父礼以待的。不想这孩子到了战场,就算是面对父亲的请托,竟也丝毫不讲私情,连称呼都是驸马而非父亲,还摆著一付冷心无情的上位者姿态,他真怕长子让这满心为太子一党著想的孩子押回了营,天一亮就能看见长子尸身高悬,被吊在蒙罕主营正中的旗竿上示众!
事实上,思无益若是被处死了,思秉勋反而还会觉得好过一些。让爱思进蒙罕主营去见喇摩後带回来的消息,更让这个身不由己的父亲烦躁得吃不下饭,坐立难安!
日暮时分,思秉勋伫在窗前望著天际的晚霞发恺,身後方桌旁两个年轻孩子一坐一站,正是崇瑞忙完军务後带著伤药,赶来关心爱思的鞭伤。
「每鞭......都破了皮了......我还以为郡王爷只是打个样子给人看,没想到,竟然......」
爱思咬牙忍痛地坐在椅上,让崇瑞观视他皮开肉绽的後背,听崇瑞忍不住开口抱怨,连忙侧首朝崇瑞使了个噤声的眼色。
崇瑞即刻闭上嘴巴,从提来的小包袱里掏出外敷伤药忙和起来。思秉勋从窗前转身,就看见这心细的孩子一手拿著药瓶,不住往爱思背上一处处的伤口倒,另一手轻轻使著力,推抹匀开那些药粉。
「崇瑞,庆功的夜宴上,你能否帮忙师父,看顾思无益?」
崇瑞双手停了停,「这......师父,不是徒儿推托,我跟郡王爷的位置差得挺远,恐怕有所困难。」
「那,你能代替师父跟得儿求情,让他改带其他奴儿赴宴麽?」
「......思将军是郡王爷在这里唯一的奴宠。师父您比谁都清楚,郡王爷他赴公带兵出阵,从不私携妾侍的。」
「这都要怪可恶的巴耶尔泰!」爱思突然插话,颇为义愤填膺,「他知道主子您的大儿子没死,还让郡王爷保下藏起,所以硬是要郡王爷带您的大儿子赴宴,我看啊,他是存心藉机想在众将士面前,一并羞辱您与您的儿子们!」
崇瑞见思秉勋因爱思的这番话,垂在身侧的双拳都给捏到指节泛白,赶紧偷偷的拧了爱思的腰侧一把:「你没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爱思狠狠地瞪了崇瑞一眼,「这本来就是明摆的事实,难道我不说,事情就不会发生?」
「你在这里说,难道就能阻止事情的发生?」你的多嘴,只会让师父更难过而已。
「我哪有参赞你的本事好?要说阻止,也只有你使得上力不是?」
「郡王爷是要跟巴耶尔泰坐在上位的,只有五品阶的我被挤在门边坐,怎麽去阻止?」
「庆功宴上的性奴,谁都可以讨来玩玩。你可以跟郡王爷开口要主子的大儿子,相信郡王爷不会不赏你的!」
「爱思你!」
思秉勋没心思听这对孩子斗嘴,只是慢慢走出屋子站在蔘田的边埂前,落寞的身影,让两个年轻男子看得心里发堵。
「师父,爱思说您今晚就要趁夜回皇陵,还请路上一切小心。」
「崇瑞,你回去跟得儿说,父亲......一直以他为傲。请他......莫要辜负为父的请托,以及......对他的寄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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