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兰阁中,张元宗见到了苏家掌门苏北诃,然初见之时他不免有些发怔。苏北诃斜靠在床上,神情萎靡,面色惨白,双目无神,若是婴儿一般脆弱,而那一头黯淡无光的白发又是如此的醒目,皱纹就像一条条绵密的沟壑,他虽已是花甲之年,但依然显得过分苍老了些。
张元宗心中不由生出恻然之意,当年苏掌门临危受命,在同道唾弃之中,肩负起重建苏家的重任,然祸不单行,苏航为情所伤一去不返,苏未名又投身魔教,当真心力交瘁。虽然经历内忧外患的煎熬,但他依旧苦心孤诣重振家声,而多方重压加速了他的衰老。
苏北诃素来沉静的心湖荡起了波浪,浑浊的眼眸变得有些清亮,面前这位嘉树玉质的公子身上有那么一丝熟悉的味道。十六年前,他从另一个人身上感受到同样超脱世俗的气息,那个人就是木青龙,张元宗的师父,龙门的掌门,他力挽狂澜,诛杀一众恶首。
苏掌门这些年志坚行苦,养成匪石匪席的心志,一直坚信自己可以坦然面对往昔的人与事,可是当龙门弟子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的语气中是按捺不住的复杂滋味,有气无力道:“多谢张公子助我苏家得脱大难。”
玉面人犹若魔君降世,出手间只觉天地倾塌,令人惶惧,事后方知那人竟是太一教教主,其可怕之处,他深有体会。若不是张元宗孤身阻拦,就算花家能够及时赶来相助,也必于事无补,龙门中人当真高深莫测。
张元宗心思聪敏,知晓对方有碍于自己龙门弟子的身份,正色道:“苏掌门客气了,苏兄与晚辈相交于江湖,元宗理应尽些绵薄之力。倒是苏家子弟舍生取义,委实让晚辈佩服不已。”从苏航处得知这一次太一教虽然败走,但却让苏家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苗族因凭借毒蛊之奇,又因远道驰援并非正面对抗,而花家因为陈清玄及时现身大展吞灵神威,两者的伤亡皆不到两成,但是苏家与阴阳鬼等教众在野三坪厮杀惨烈,罔顾生死,伤亡竟达五成,所以张元宗此言尽出肺腑。
苏北诃望了一眼近旁的苏航,眼眸中是一片慰藉之色,虚弱道:“航儿回来了,苏家总算后继有人,我也终是松了一口气。这一次能够与花家打破僵局,多亏他们年轻一辈能够放下成见。太一教势大,必会卷土重来,只能靠他们同心协力,望张公子今后顾念一二。”
张元宗静声道:“苏掌门言重了,晚辈自当尽心尽力。”以往龙门隐世不出,门中弟子游戏风尘并不过多干预武林格局,但如今千年之期已至,龙门已无法安然避世,张元宗进入江湖并非如他所言只是为了寻找弟弟张兰亭。
双月临空,七星耀日,这等异象开始渐渐明显,而蓬莱势力之恐怖从师伯莫子虚的口中可窥一二。张元宗仿佛是一根无形的线,默默地牵连着各方的力量,他对龙门弟子的身份不再讳莫如深,对江湖亦非避之不及,对龙门严苛的门规,也只能不拘小节。
张元宗忽然郑重道:“苏掌门,晚辈有一事相询,还请不要介意。”苏北诃微觉纳闷,道:“张公子不妨直言。”张元宗稍一沉吟,道:“虽然败血之术是太一教故意透露给花家,但是两家皆是武林正道,侠名在外,当年岂会使用此术引起大祸?”
苏北诃忽然胸中滞堵,一口气岔了,登时猛烈地咳嗽起来,双颊泛起虚弱的红意,苏航连忙运功为其顺气。半晌平复下来,苏北诃声音微颤道:“当年我并非苏家主脉,并不知晓事情的始末,但我记得先掌门侠肝义胆,深受江湖同道推崇,当得起‘兰剑侠心’四字,可是后来不知为何,他性情大变,同花家掌门同盟,引起败血之乱。”
屋中顿时陷入沉默之中,败血之乱死了太多人,也遗留了太多恩怨,这些年花苏两家身体力行坚守侠义,但是仍然平不了所有的怨。张元宗扪心思索,方道:“每个人都有私心,但是私心的大小却有不同,大之沦为邪道,小之即使不为大侠也不会为大恶。”
“苏家先掌门和主脉当家之人,忽然从仁侠沦为魔道,晚辈认为其中必有蹊跷之处。请苏掌门仔细回想败血之乱的前后,出现过什么特别的人,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或许这其中就隐藏着真相。”
苏北诃浑身一震,这一番话好似一道光直接射进他的心里,一点点驱逐十几年的阴霾。他沉心思索,忽的眸子一亮,迟疑道:“败血之乱发生的三个月前,先掌门忽然续弦,娶了一位名叫林婉君的女子,对其唯命是从,败血之乱过后,那位女子不知怎的也消失了。”
张元宗垂目沉吟了片刻,问道:“这位新夫人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苏北诃细细思索了一番,皱眉道:“当初先掌门执意要娶林婉君,因其来历不明,遭到家族很多人的反对,但不知为何最后所有反对的人皆大力赞成。我与林婉君有过几次接触,不知不觉间对其印象也大大改善,现在想来有些莫名其妙。”
张元宗闻言心中一动,问道:“当时这位新夫人与花家掌门可有接触?”苏北诃掩不住满腹疑惑,似乎从张元宗的言语中抓住了什么,却又什么也没抓住,道:“那时两家掌门是至交好友,常常一道品茶下棋,新夫人一般皆随行在侧。”
张元宗眸光一凝,语气坚定道:“晚辈有五成的把握,败血之乱定与这位新夫人脱不了干系。”苏北诃猛然一惊,不由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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