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景撕去胡子,收起褡裢,扮成一个街上随处可见的行脚汉子,与程宗扬并肩走着。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些血迹。”程宗扬试探道:“咱们岳帅挺狠的啊?”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不用问,这话肯定是岳帅教的。”
“说对了。”
程宗扬叹了口气,从袖里掏出几块碎砖,“其实还有这个。”
卢景接过来一看,那些碎砖都是平常的青砖,只是砖上刻的纹饰颇为古怪,拼起来之后,勉强能看出是两块。砖上分别刻着一个奇怪的小人,它们的纹路一模一样,头上戴着夸张的尖帽,穿着古怪的彩衣和尖头鞋,有一个又圆又大的鼻子,区别在于其中一个只有线条,另一个则有彩漆的痕迹,似乎上过色。
程宗扬道:“眼熟吧?”
卢景点了点头。
“一个大鬼和一个小鬼。拼到一起是……”
“一副炸弹。”
“瞧,这就是岳帅留下的警告——里面是炸弹,别乱摸。”
卢景突然笑出声来。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以前跟岳帅玩扑克,四哥一把拿过四个炸弹,一局下来,把岳帅炸得脸都青了。岳帅恼怒之下,非说四哥作弊。”
“四哥还会作弊?”程宗扬觉得不可思议。
“没有。”卢景道:“作弊的是孟老大。他那天手气太背,再输连裤子都没了,自己作弊怕岳帅看出来,就专门偷牌给四哥。岳帅发飙,孟老大还装好人,假意劝说来着。结果小狐狸在后边看呢,他刚被孟老大揍了屁股,心里窝火,当场把孟老大捅了出来,说他偷偷藏了大小鬼,又给四哥凑了四副炸弹……”
“我说,岳帅就教你们玩这些?”
“你以为岳帅整天给我们讲大道理?”
“大道理我不知道,但歪招肯定没少教。你看看他干这些事……”
程宗扬都没法儿说下去。总共八块玉牌,已经找过的四处地点差不多全是陷阱,很明显,岳鸟人对于自己的遗物可能会落入仇家手中做足了准备,那些陷阱就是专门为仇家设的。而每个陷阱中,都留有星月湖大营的人才能明白的警告。那么他真正的用意在哪里呢?他留下的线索在哪里呢?难道都被黑魔海的人拿走了?他既然算计得这么周密,为什么没有防备这些?
两人各自想着心事,沉默地走在街上。程宗扬感慨道:“唯楚有才,成败在兹……真看不出来啊,岳帅还是个文化人呢。”
“岳帅文武兼资,岂是凡人所能知晓的?”
卢五哥为人还是很低调的。只不过替岳鸟人吹嘘的劲头,只能用臭不要脸四个字来形容。程宗扬没搭理他的吹嘘,一边默念着那两句铭文,一边又想起那几句恶意满满的骂人诗,忽然间心里一动,停下脚步。
卢景回过头,“怎么了?”
程宗扬把三个句子串了一遍,隐约捕捉到其中的线索,他压抑住心头的激动道:“五哥,我问你,星月湖大营的口号是什么?”
街上来来往往都是行人,卢景没有开口。但从他的目光里,程宗扬已经读出那八个字:日出东方,唯我不败。每一个星月湖大营的人都烂熟于心的口号。
程宗扬慢慢道:“唯楚有才……卧石绿……成败在兹……”
其中“唯、卧、败”三个字,他用了重音。
卢景眼中爆出一丝精芒,他一言不发,转身走进背巷,用脚抹平泥土,拿起碎砖在上面写道:
白鹭书院匾额,唯楚有才。
北邙最高峰,卧石绿。
酂侯祠,成败在兹。
然后是:
洛都桑林,东观第五松。
上林苑,方丈岛。
这两处是卢景独自去寻找过的,前后一连,“东方”二字跃然而出。
眼前那层窗户纸被捅破,心里一下变得敞亮起来,一处两处也许是巧合,已经找过的五处地方全部对上,就绝不是巧合。
程宗扬道:“七处已经对上五处,剩下的两处,一处在伊阙,另一处在首阳山。还剩下三个字:日、出、不。如果我们的推论没有错的话,伊阙和首阳山附近,必定能找到其中两个字。”
卢景道:“我去首阳山。”
程宗扬道:“那我去伊阙。”
首阳山是玉牌中的第一块,路程也最远,自己若是同去的话,光是时间就耽误不起。
卢景也不废话,拣出首阳山的玉牌和秘卷,把其余的都交给程宗扬,随即出了巷子,一转身便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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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只泊上码头,刚一停稳,程宗扬便跳下船,拢起双手呵了口白气,然后裹紧外袍,往岸上走去。
偃师位于洛水北岸,乘船可以直航伊阙,程宗扬运气不错,到码头一问,正好赶上有船去伊阙,虽然客满了,但船头还能挤出一个位置来。于是程宗扬花了八十铜铢搭了趟便船,速度慢了些,可胜在省力,而且没有车马的颠簸。如果是春夏之季,这样的航程堪称惬意,可惜如今正值冬季,在船头吹了两三个时辰的寒风,连程宗扬也有些吃不消。
更倒霉的是,程宗扬到了伊阙才发现城上已经闭关了,而且作为进出洛都的咽喉,伊阙的宵禁比洛都更严格,天色刚黑,码头的店铺便全都关门谢客。一眼望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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