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最得心应手的武功,可他绝对不慢。而此时,他远比独闯黄家堡时吃力许多,生平头一遭生出避无可避的压迫之感。那素衣琴师仅一人,便犹如千万天兵天将踏云而下,叹为观止。
他身上细碎的伤一道一道,血珠四溅……蓦然,一声尖利长啸划破琴音,他赢得半刻松快,原是风小枫发了一柄枫叶刀,暂截住了骇人的音刃。
“你先走!”
终于有一回是她对他说出这样的话。风小枫笑得俏皮。林崖心默,她兴许赢不了这十二指的琴魔,可比起自己的剑,枫叶刀无疑更适合对决古琴。况且,她的确已比从前更强。
他向来不会独留她一人于险境。可历尽千帆后,他学会了相信她。他总认为男人事事都要站在女人的前面,无论多么强大的女人、就算比他更厉害千百倍——譬如脱皮鬼,他也曾将她护到身后,以卵击石般抵御一只黑暗中的猛兽。
那并不是对女人的轻蔑,而是他认为自己作为男人应有的担当。可这份心思的底端,却还是对女人极大的不信任。风小枫的每一次倔执都令他反省,而今,他交出答卷——
跃身离开,留她独战。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那时在紫藤神宫她急于练成万刀穿心下山为铁冰复仇,强行速成《紫藤功法》恢复右手,如今身体遭受反噬已近一月,彻夜忍痛不言。
————
匆匆拾阶而上又拾级而下,他眼前出现一片青粉交错的桃花林。那纷飞的桃花瓣铺满在狭窄溪流,偶有几片沾到水中凸出的鹅卵石上,便留恋不去。
沿溪而行,又见一道矮浅山谷中夹了两间一黑一白的宅子,左边的黑宅前站一名短发的中年刀客,正抱手冷冷凝视相对的白宅外面一个虬髯老汉挥斧砍柴。
二人察觉到生人进来,不约而同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刀客单手挥刀搁到自己肩后,不可一世地审视他;虬髯老汉倒笑得慈祥,却转而拿出一块沉重的磨刀石来,坐在凳上开始磨斧子。
刀客问:“非得进谷?”
林崖答:“是!”
“那你可得死无全尸了。”
“这样的话我听过不下百次。”
刀客气结,虬髯老汉哈哈大笑,笑够之后,斧头也磨好了。他转头朝刀客道:“你就别吓他了!”又看向林崖,“忘尘谷素来先兵后礼,兵已经动过了,我们这一关不跟你打架,但是你必须帮咱俩解决一个难题。”
他将粗布衣服上面沾到的木屑拍落,踢掉板凳站起身,手里掂两下铁斧,盯住中年刀客嘴角的狂傲。
“我与这小子互相看不顺眼许久,总想着要打上一架才够快活。可是忘尘谷中禁例森严,决不允许出现江湖里那些打打杀杀之事,若有违背,我和这臭小子都要被赶出谷去。一旦出谷,仇家上门,性命不保。”
中年刀客接着道:“可若不打上一架,我跟这老头日日夜夜心间都憋得难受,比疯了更苦。”
——“你说,该怎么办?”
林崖失笑,只觉奇哉怪哉。半晌,他给出自己的解决之道:
“两位前辈想来都是坦荡之人,否则若是互相看不惯,大可每日去对方家中捣乱,但见二位并无此意,而只求一战以泄愤,说明只是想争个武功上的高低,却又碍于谷中禁规不敢私斗。照我看来,江湖英雄憋屈到这种地步,连打一场架都畏首畏尾,还不如出这忘尘谷去,大方豪爽地杀他一番!就算死了,不也是痛快得很吗?”
“你……你……哪有劝死不劝活的!”
他笑得狡黠:“既然二位更想保命,那就还是咽下心头这口子闷气吧。一味喊打却又不敢打,直让人笑掉大牙。”
虬髯老汉拍掌赞叹,刀客却已气得忍不住拔刀。然而两人都丝毫没有要放林崖走的意思。看来问题还没解决,他便又道:
“前辈若真想比试一场,在下倒可以代劳。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学东西很快,极快。二位若是对自己的武功有信心,又不吝赐教的话,大可将看家本事授我一星半点,只需一个时辰,我便能用你们其中一人的武功去对战另一个人。这样一来,你们既不用违反谷规与对方动手,又可以分得胜负高低,岂不美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小子,当真狡猾啊!”虬髯老汉大笑道。
中年刀客放下大刀摇头叹息。此番竟是被他活生生给气出了笑意。
虬髯老汉抬手到嘴边,回身向幽幽高山上喊去:“谷主——这年轻人我等实在招架不住,您快把他接了去罢!”
须臾,一道空灵苍老的声音环山缭绕:
“浪子,上阁来——”
作者有话要说:
1、感谢【沉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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