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县外,黄巾道观,袅袅生烟。
张角手执的拂尘在微微的颤动,只是教众和徒子徒孙们离得比较远看不到。坐在张角身边的张宝,看得一清二楚,他明白大哥内心的煎熬,洛阳事败将会造成多少教众身死,何况死得甚无价值,将一盘活棋逼死。
自昨前半夜收到洛阳急报,张角已经一宿未眠。后半夜,张氏兄弟召集手下诸位渠帅议事。各人各有意见,有人认为要向朝廷辨明以争取时间做未完成的举事准备,有认为要立即举事,甚至还有人认为事败仅仅是唐周和马.元义的事,未必牵连到黄巾道,图样图森破。
张角见众人争执不下,只能鸣钟,陷入冥想——常用这招陷入天人交战状态,接受太一神的正确指示。张角已经冥想了一个时辰,但教众只能盯着张角,规规矩矩坐好。
乌合之众,就算再组织准备多十年,还是乌合之众。
良久,张角睁开双眼,平声道:“诸位不用再争,帝君已经降下神旨,太平道举事就在今天。”
死寂一般的观堂。这一刻哪怕已经在众人心中上演了无数遍,但此刻从张角口中听到,居然好像不怎么真实。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今日,天下大吉!”张梁暴喝一声,这厮难得聪明一回,将长期以来的口号都改了。
暴喝声一个接一个吼起来,从观内传到观外,传向信徒营寨,传向远方……
天色尚未明朗,张角的信使已经将教敕传向各个大方。黄巾大旗一面面的举起,迅速染黄冀州大地,像被泼墨的白纸一样,再向青、徐、幽、荆、扬、兖、豫七州二十八郡扩散。
中原祸乱,自今日起而未知何时方可止。
洛阳捕捉张角的檄文还没到冀州,魏郡太守与邺县令就已经外逃了。就如同冀州大地其他城邑一样,在黄巾道众里应外合之下,官吏根本没有反应时间就被驱赶,倒霉的则俘虏甚至被杀。冀州大地几乎一日沦陷,仅州治所在的常山郡高邑附近尚算稳定,刺史、郡守及时得到报信,早早控制军队紧闭城门,搜捕城内黄巾道众,稳定内部。
二月,张角、张宝轻易攻占邺县,北上赵郡迫临邯郸,张梁也轻易占领广宗,然后向周边辐射。三兄弟很快就在曲梁会师。受黄巾道举事影响,“革命”浪潮高涨,安平国与清河国的国人苦地方官府久矣,在黄巾道尚未在此发动的情况,两诸侯国人就自发革了诸侯王府的命,俘虏了安平王刘续和清河王刘忠(清河国治所在甘陵,也叫甘陵王)。安平王刘续素得民心,被国中的“狗大户”和良民一起筹钱赎回(不过不到一年这家伙又因大逆不道被弄死了,此是后话),清河王刘忠没这么好人缘,很快就被弄死了。
不管举事的目的有多么纯粹,人只要多了杂了就难以控制。烧杀抢掠,在良莠不齐的黄巾军中自是少不得,首先遭殃的自然是官吏、富户,各地的地主坞堡、庄园主要被攻破就别想还能留个囫囵相。
曲梁城中,张氏兄弟正与各路渠帅们商讨。马.元义事败,张角的计划已经破产了,必须在提前举事后进行调整。
张角数月前见到于吉时更显苍老,精神更加不济,布满老人斑的皱脸上泛着不健康的潮红。只有张宝知道,大哥服了金丹,勉强支撑着这快要油尽灯枯的老躯,但他无法阻止大哥饮鸩止渴,只能心中落泪。
“你们都想知道为什么我不直取洛阳吗?”张角强打精神说。
“请大贤良师解惑。”
“不是我愿意更改计划,是实在没办法,计划不得不改变。”张角叹道,“原来计划三月初五举事,到时天下景从,一呼百应,只会让朝廷措手不及。荆扬道众从取宛城从南威逼伊阙、大谷二关,豫州道众从东南威逼轩辕关,青兖道众从东面威逼虎牢关。我等领冀州主力就可以轻取河内,渡河夺津入洛。到那时,你们大师兄就可以联络洛阳道众发动内外夹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洛阳,如内通得力,甚至可能俘虏昏君和朝中那些食肉者。”
“大哥,咱们现在率军南下也可以做到!”张梁急道。
“鲁莽!现在我们仓猝举事,就算已经飞传天下三十六方,此时大多都不知道我等已经在冀州发动,仍然按棋不动,以待三月初五。如果此时我等主力南下,其他道众尚未发动,朝廷就会倾集全部禁军来攻击我等。届时,凭借我等的力量怕是以卵击石。”
“大哥,咱们还没跟禁军打过,你怎么就断定我们打不过。我们不是一直都在打胜仗吗?”张梁不死心。
“愚昧!你这么鲁莽如何掌握一方大军。现在我等需要的是扫清冀州,稳定后方,以待其他道众一同举事。”
“可是,大哥,我觉得我们应该趁势直取洛阳,此时如果我们轻装进击,朝廷没准还没调集到军队,咱们就兵临洛阳了。”张梁坚持己见。
蒲团之下,各方渠帅议论纷纷,因为张梁所说也不无道理。张角见张梁不但顶撞自己,还动摇了自己的威信,脸上泛起的红晕越大。
张宝见状大喝道:“三弟!我等的道众战力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能战的精壮也就数万,缺兵少甲,又无攻城器械和渡船,如何打过大河威逼洛阳。举事以来,人口也增加了十多万,我们连粮草都不充足。所以,大哥主张先稳定后方的主张才是正确的。你为何一意孤行?”
众渠帅见张宝少有的温性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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