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知道头儿是指谁,全安静下来。
据说抗战刚结束那几年,吴长方跟着哥哥吴长东去南坡玩,拾到一个没有爆炸的手榴弹。兄俩不认识这是什么玩意儿,很想知道它里面装了些什么,就把它放到个墓碑的底座上,拾了块石头去砸,那哥哥刚说一声,瞧,火星!话音没落那手榴弹就轰一声响了。哥哥被炸掉一只眼、半个耳朵;丢了一只手连同半截儿小臂。
人家不仅当了吴庄的小红太阳,把残疾哥哥送到矿上,当了工人;还恋上了咱村的大美人呢。说这话的妇女在用自己的观点支持妇女队长,却被队长拽了拽衣襟。那妇女便立即把话打住了。接着她们朝慧慧和文景扫了一眼,便低声嘁嚓起来。
红鸡一窝,黑鸡一窝。她们认为突击队的铁姑娘是一条心。
你听她们说什么!陆文景便好奇地问慧慧。在陆文景的意念里,吴庄的大美人首推好友陆慧慧。她们如果要耍弄慧慧,她就要替慧慧讨个尊严。
管她们说什么呢。慧慧在吱唔,装出漠不关心的样子。
其实吴长方和春玲的私情是慧慧最先发现的。有一次她给五保户聋老奶奶做饭,去柴草房抱柴禾时,眼前一亮,发现了一个红塑料皮儿语录本。那语录本的扉页上就写着赵春玲的名字。她原以为是团支书去帮五保户干活儿丢失的,便装在衣袋里,准备得空儿还给春玲。可是,在折柴禾时又发现那柴草垛异样,原本垛得整整齐齐的高粱捆子,有些前倾,甚至有散开的半捆已滑落下来。在中间的干燥处还有个压下去的坑儿,就象有人躺卧过似的。联想到吴长方平日对春玲的关照,以及春玲在任面前的毫不收敛,慧慧便脸热心跳,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她把那语录本又放回了原处。后来,那语录本儿就不翼而飞了。再后来,又碰上了那袋玉茭面,更证明了她的推测。不过,关于任和春玲的一切,慧慧决定烂在肚里也不对任何人说。
慧慧,别是你在脚踩两只船吧?陆文景瞪了眼逼视慧慧。
去你的!慧慧擂了她一拳,笑道:吴庄的美人多着呢!陆文景首屈一指!慧慧说完就跑,陆文景骂着追了两步,感觉胃里空得难受,就蹲了下来按肚子。
大家的筋肉刚刚放松,那机器又正常运转起来了。众人赶忙各自回到各人的岗位。她们的紧张,就象做击鼓传花的游戏一样。排成弯曲长龙的妇女们在敏捷地传递着一抱一抱的高粱穗儿。与击鼓传花不同的是她们一个个悄言默舌,甚至连掉头的功夫都没有。因为他们的负荷比那花要沉重千万倍。就这样,大家一直坚持到吃午饭的时候。
※ ※ ※
午饭后,陆文景应慧慧的邀请,来检查她刚出的黑板报。吴庄的最大的一块黑板报就在人群最容易集中的十字街,正对着常被人背靠着的井栏。慧慧总是一下打谷场就踩了高凳子,先务弄黑板报。写完之后再一边检查一边吃她娘送来的午饭。因为这时各家各户都在忙饭,村巷空旷寂寥,她容易静下心来,专心致志地写;即使偶尔出现笔误也不会被人发现。另外,她写完之后,刚好文景也吃过了午饭,请她来再检查一番。
陆文景一看又是篇批判黑修养的文章,正标题是共产党就是要搞阶级斗争,副标题是揭穿《修养》脱离现实的阶级斗争的反动本质,就不耐烦不高兴了。因为昨天晚上她刚刚交了篇黑板报稿子,标题是秋日抒怀,自我感觉挺好的。当初交给慧慧时,慧慧也大加赞赏,说这期的黑板报内容可焕然一新了。怎么说变就变了呢?文景的脾气是不能藏私,此刻她的目光虽然在黑板报上,但皓齿紧咬朱唇,耸了眉,沉了脸,早现出了恼悻悻的样子。
春玲说,先选登批判文章,然后,再抒怀。慧慧急忙解释,窘得红了脸。
既听春玲的,何不让春玲替你检查呢!话到嘴边,文景又咽了回去。因为慧慧内心的自卑和自惭、委屈和两难、悔恨和难堪在那张楚楚动人的脸上瞬息万变。又见她尚未拍打去满身的高粱粉尘,那厚厚的头发上、长长的睫毛上又落了一层粉笔灰。她泪光盈眶,颤动着干裂的双唇不知该怎样向文景陪情。陆文景又不忍心呛白好友了。她朝井栏上瞥了一眼,便督促慧慧快点吃饭去。因为慧慧的娘怕粉笔灰落在饭上,把送来的米汤罐儿和窝头摆在了井栏上。
陆文景便一目十行地浏览。文章开首第一段写道:毛席教导我们:为什么要有革命党?因为世界上有压迫人民的敌人存在,人民要推翻敌人的压迫,所以要有革命党。我们共产党人不是干别的事情,就是要搞阶级斗争的。这是马克思义毛泽东思想的一个最根本最核心的问题。如果不搞阶级斗争,不搞无产阶级专政,共产党就可以取消。
陆文景想:慧慧怕的就是阶级斗争,让出身是剥削阶级家庭的人摘抄这些,简直是折磨人。可是,慧慧却任劳任怨,一丝不苟,又以此为美差。因为她的愿望是想通过这种折磨,完成灵魂的救赎。彻底地脱胎换骨,让心灵得到升华,最终实现入党的愿望,好与情人赵春树孔雀双飞。想起那天在南坡摘麻麻花时,慧慧对自己的以心相见,以及自己对慧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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