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会试榜单再一次在贡院门前张贴之时,贡院街上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那两位主考副主考的位子尚未坐稳,就被下了狱的翰林院老学究虽说窝着一肚子委屈,但满京城的举子们却仍然有不少人心怀不满。
南六北四的取士比例,远远没有出北方士子们这次心里憋着的一口大气。尤其是那些自忖文章写得花团锦簇,最后却依旧榜上无名的北地名士。然而,吏部尚书夏守义起头亲自来安抚今科举子们,又亲自将圣人牌位的残片送回了孔庙行过礼,随即承诺一定会重新请来圣人神主,惩办先前胆大妄为的赤忠,最后回宫复命之际却又辞谢了亲自主持会试重新读卷,举荐了几个清正博学著称的翰林,这林林总总的行为为他在朝廷和士林民间都赢来了深深的赞誉。
就连太子在面对夏守义亲自递上来请惩办金吾前卫指挥使赤忠及威宁侯顾振的奏折,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将其撂在了一边,旋即就看向了再次为自己请脉的御医。
“究竟如何?”见人欲言又止,太子不禁心头火起,“孤如今年轻力壮,不过是一时气怒攻心以至于偶尔吐一口血,你这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给谁看?”
“太子殿下恕罪!”那御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随即方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殿下虽年轻,但这些天郁气内积,一直未曾请脉服药,所以伤了肝肺,之前在文华殿上方才会吐血。虽只是第一次,但若不能去了病根,日后却会留下隐患,不利于……”
“不利于什么,危言耸听,你给孤滚出去!”
太子声色俱厉地质问了一句,见那御医嗫嚅着只不敢往下说。他顿时更是恼火。索性把人赶了出去,就这么倚在床上,呼吸却是粗重了下来。想到从前自己极好的身体底子,想到自己苦苦隐忍多年眼看着曙光在即,想到自己那些还小的儿女……他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了案头堆积的那些奏折上。
就这么几天。京官之中官位较低的官员也纷纷附和上书,除了请求追尊已故吴贵妃为皇后,而且还请皇帝传位训政!倘若没有他先前吐出的那一口血,还有这御医的支支吾吾也就罢了。他可以将这些先撂在一边,可此人所言和先前几个御医的欲言又止一样,给了他很不好的预感。
太医院他从多年前就开始着意笼络了,先是由方家通过地方官一个个往里头安插人,然后是自己当年请脉时明里暗里塞银子,却从来不探问皇帝身体,到了他当上太子。又在去年末今年初的时候,这把好钢才用到了刀刃上!他并不用他们暗害自己那父皇,只消他们在不确定的时候三缄其口就行了,可结果这帮该死的家伙竟然在他的身体上也三缄其口!
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就可以完成母亲平生最大的愿望,他决不能就此功亏一篑!
“太子殿下,威宁侯求见!”
听到是顾振,太子顿时遽然色变,随即冷冷说道:“不见!告诉他。别以为出了什么事都有孤给他挡着,这一次的事情往大了说是他给孤惹怒了天下读书人,往小了也是让他从此之后成了千夫所指,让他自己回去好好反省!”
站在东宫外头已经许久的顾振直到一拨御医退下之后方才得了通报的机会,却不料得到的竟是太子那样的回复。尽管他也恼火赤忠胆大妄为,可人是父亲麾下最得力的将领之一,无论是为了把那些自己要叫一声叔伯的旧部都笼络在麾下,或是为了稳固自己的实力不被削弱,他都势必不能撂开手。因而即便太子不肯见。他仍是向那太监言语了几句。手中塞过了一个沉甸甸的金元宝过去。
“劳烦给我带一句话给太子妃,就说……”
这一次的消息却来得很快。却是太子妃面前的冯姑姑。冯姑姑居高临下地盯着顾振看了好一会儿,这才笑吟吟地屈膝行礼道:“太子妃说,多谢威宁侯费心了。您说的话她都知道了,赶明儿若是有机会,一定会把你说的事情查一个水落石出。至于赵王府,威宁侯只管带人去挖地三尺就是了,此事太子妃就能做主。”
见顾振行礼谢过后告退了出去,冯姑姑盯着那背影,忍不住轻轻啐了一口。
不论怎么说,都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这顾振竟是为了自己的富贵荣华,不惜把自己的兄嫂驸马都尉顾镇和嘉兴公主一块给卖了,居然敢撺掇太子妃去抄检嘉兴公主府!可这些天三妃重掌宫务,太子妃又不得不靠边站,前些日子还在嘉兴公主那里受了一肚子气,若是真的能在公主府找出什么东西,太子妃在太子面前自然也更有脸面,此事还得斟酌斟酌。至于赵王府,横竖那儿已经只剩了一片废墟,掘地三尺也无所谓,太子殿下自然不会在意。
长宁宫中,当顾淑妃得知顾振刚刚从东宫出来,脸色顿时铁青。长兄战功赫赫却英年早逝,她如今每每想起就心里惋惜。相比二房那九骏风光,大哥威宁侯顾长兴总共就两个儿子,嫡长子一场大病就要了性命,最终只留下了顾振这么一个被大嫂有意丢给姨娘养废了的庶子。要不是大嫂那些年常常在大哥面前哭诉自己在家苦熬的辛劳,大哥也不至于为了嫡长子,在外头镇守期间给侍妾们都灌了药,怎么至于到如今就剩顾振这么一个狼崽子的田地?
“自作孽,不可活!”
顾淑妃咬牙切齿地迸出了这六个字,一旁的夏雨虽说影影绰绰知道些根底,却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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