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走不动了。他伸手扶住城墙。
他觉得心脏非常痛楚,几乎喘不过气来。那是一种他从未经历过的痛楚。不是乳海剧毒在他体内的翻江倒海,不是刀剑和火焰能造成的创伤,不是诅咒和法术产生的痛苦。他找不到那痛楚的源头。他的身体分明已经恢复,甚至比从前更具备力量,但为什么他觉得虚弱?他并不疲劳,他可以瞬间越过大地,为什么现在却觉得自己一步都迈不动?为什么那么难受,却找不到伤口?他的心脏跳动得分明那样正常,为什么他觉得它几乎要爆裂开来?
“萨蒂,”他轻声说着,“萨蒂!”
她的名字一念出声,就成了匕首,插回他的心脏上。但他不能不呼唤出声。
原本他有什么苦楚,三界就会在他的重压下咯吱作响,全世界都会感同身受,犹如从他影子里逃出的罗刹成为大地的伤口。而现在,这痛苦却只有他自己承受。
他看见萨蒂抱着他的黑弓在独自行走。她低垂着眼帘,脸轻轻贴在黑弓冰冷的表面上。她喃喃自语,“我想回父亲那里去,”
他没法阻止她。
这是他为什么觉得痛苦的原因吗?
一个人太孤独了……没法忍受的……
他闭上眼睛。他感到眼前一片昏黑。三界都在他视野之下,他足底却是一片虚浮昏暗。这种奇怪的症状最近发生得日益频繁,而他总是一次比一次需要更长时间感受到萨蒂。冰冷的感觉在他心头涌动,一波退去,一波又来,他想着要仔细思考,却难以压制层层叠叠扑上来的烦躁不安。他不知道那是为什么。
他发现自己害怕去究根问底。
这次他等了更长时间,才等来那感受。
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的温暖。那感觉就像是黑夜里细细飘来的一曲夜曲,它清凉温柔,轻贴在他身上,令他的痛楚和炽热渐渐退去。
他靠在城墙上,休息了一会。
也许那就是真正的恐惧。
“萨蒂,”他又出声呼唤。
她的气息那么渺茫微弱,挂在空气里的一根蛛丝。
他唯有希望达刹能真的善待萨蒂。
她毕竟是你的女儿,他轻声喃喃说着。
他站起来,朝废弃的城市看了一眼。尸堆和废墟上腾起熊熊火焰。很快,这里除了灰烬之外会什么也不剩下。
他转身继续朝前走去。
三
他越过平原、山脉和河流,路过森林和田野。他白天黑夜都在行走。他原本并不需要休息,可是现在他却经常得要时不时地停下来。如果不能确认萨蒂的气息,不能透过黑弓确知她的存在,他就难以前行。
以往如果他感到疲累和心烦意乱,他便会坐下来冥想。而现在他却没法再轻易地摒弃杂念入定。是情绪,而不是思维,干扰了他的心境。日日夜夜,在他徒劳地试图从空气、土地和河水中搜索萨蒂的气息时,在他试图揣测萨蒂去见达刹后发生的事情时,对他来说一直都很陌生的阴郁负面的情绪在他体内滋长、积累,到了让他自己也察觉危险的程度。
他发现自己已经变得开始无法长时间思考。有时候他坐在山峦之上,俯瞰着云海,那些景象原本永远能让他心情平和,现在他却会突然之间从灵魂里某个角落迸发出强烈的怒意。他想起那些仙人和他们的妻子,没意识到他已经让脚下的山峰开裂。他会想要回到那个地方,用最可怕的方式惩罚他们。他甚至会恨恨地想起达湿罗,想着如果他还没死,迟早有一天他会去找他,把他的脑袋揪下来。如果不是他们驱赶萨蒂,羞辱她,孤立她,拒绝伸手帮助她,她就不会走投无路,只能选择回到她固执而心中满怀恨意的父亲那里。她会遭遇什么?那是世上最糟糕的事情,比死要糟糕万倍。
有时他在人群中行走这么想着,不由得咬牙切齿,眼睛发红,火焰从他发间腾起,周围所有人都吓得发狂,尖叫着从他面前逃开,而他竟然莫名其妙地想朝他们发泄自己的怒气。他想肆意砸碎砸烂周遭的事物,树木也好,房屋也好,山河海洋也好,躲开他的人也好,触目可及的一切似乎全都让他生气,深深地触犯了他。他气得发抖,额头的天眼将开未开,世人恐惧他不是没有道理,他们怎知自己几次都险些在被劫火烧成灰烬的边缘。在他脚底舞动的影子被他饿了整整二十五年,他想放它们出去,让它们在惊叫的生物中捕猎,让它们饮够鲜血。听着那些惨叫他会觉得消气吧?他会觉得不那么难受吧?他要大笑着在废墟和火焰里跳舞,他要把一切全都破坏殆尽,他觉得唯有这样,心头那股郁积的火焰才会被压制下去。
他不知道这就是迁怒。
凡人孩子六岁就懂得的事情,他却只是第一次摸到了它锋利滚烫的边缘。
他的心原本就是世上最容易燃烧的东西,多年来它冰封冻结,只是令它的燃点变得更低。
但他还是拼命克制住了自己。他内心潜藏的暴戾让他惊讶万分,那种阴暗、可怖的快意,那种真正的残酷和狂暴,那原始的冲动,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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