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杂役走过,却只是屏息凝神将茶水搁在外间,不敢打扰这位炙手可热的青年主簿。
午后的日光明媚而微带炽热,透过窗边柳荫的碧绿照在纱窗上,薛语眯起了眼,闭上双目略微养神,随即干脆走到窗边眺望远方。
微风吹动他的鬓发,轻轻挠动他的脖颈,那般熟悉的感觉,宛如童年时那个美目盈盈的可爱女童,手中拈着狗尾巴草,这般戏耍捉弄于他。
如郡……
心中念着这个名字,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温柔,随即却化为一声叹息。
她此时,大概正躲在秦遥那里,黯然伤神。
因为她父亲的背叛证据,在此时此刻被掀开,她在金兰会中,已经无法存身。
实际上,那一封证据,正是他精心设计在此时掀开的。
“你若是知道是我所为,只怕要恨我入骨吧?”
薛语唇边勾起一道苦笑,却是那般淡定儒雅,“但我别无选择,只能逼你离开。”
小古若是继续留在金兰会中,他下一步的计划,甚至是今后一系列的布局,都可能被她看穿、甚至破坏。
这样的危险因子。其实早在计划前就应该剪除。
但他,又怎么舍得?
无法割舍,无法伤害她。于是他只能出次下策,让她父亲身败名裂。逼她黯然离开金兰会,不再插手这边。
“如郡,希望你能原谅我……”
他轻声叹息道,突然听到门外有人禀报道:“薛主簿,济宁侯前来拜访。”
济宁侯?
薛语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这是那个一步登天的沈家庶子。
他眼中微微闪过讥讽之色。随即却仍是温煦而笑道:“快快请他进来。”
沈广晟吗……这人真是个幸运儿!
薛语想起昨夜发生的一切,只能叹一句:人算不如天算!
他原本设下重重布局,让皇帝一点一滴的发现纪纲勾结太子、图谋不轨的真面目,最后红笺的口供。乃是最终的致命一击。
纪纲的前途和性命,在此时已经彻底完了。
朱棣相信了这一切,并派人去抓捕那些被营救的犯官女眷,而他,只要牺牲了那群女人。就能指证整个锦衣卫都为她们提供保护和帮助。
那时候,不仅是纪纲,而是整个锦衣卫几万人,都要成为朱棣眼中的背叛者,被彻底清除。
所谓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当年朱元璋剪除他那些老部下,不也是动辄杀了成千上万人?朱棣攻入京城时,族诛流放的文臣武将也有上万人。
只是这次,轮到这群侩子手和鹰犬倒霉了。
只可惜,本来完美的计划,却出现了两个漏洞。
一是所谓的“火炮轰击大理寺”事件,此事不是他筹划设计的,对他的计划来说也是画蛇添足莫名其妙!那个姓沈的小子虽然指证是纪纲所为,但无形中却把锦衣卫给开脱出去了,而皇帝竟然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居然只关押了纪纲,没有动锦衣卫任何一人。
薛语深深皱眉,随即又想起小古和那群女眷,眉心的皱褶更深——她不知怎的得到了消息,冲过去救人,竟然将他设置的两处埋伏都打散,让他这一着棋全部失败!
这两处漏洞,让整个计划只完成了一半。
纪纲必死无疑,而锦衣卫……却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纪纲、锦衣卫的鹰犬……这些人全部该死!
薛语的眼中闪过戾色,却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不同于仆役的小心谨慎,那是一种沉稳中透出刚毅果断的步伐,随即,有人敲响了门,走了进来。
是新任的济宁侯来了。
薛语回身,对着那人长揖一礼,郑重道:“下官公务繁忙,没能远迎,请侯爷勿怪。”
“薛主簿这几日为圣上分忧,必定是日以继夜的忙碌,一些虚礼又何足挂齿。”
日光映照下,那青年面如冠玉目若朗星,身着红金蟒纹箭袖,外罩石青莲纹鹤氅,绝色姿容之外,更见华贵气派。
景语只觉得眼角微微刺痛,终于将那夜那个一身血污的苍白青年,与今日这气度端凝的侯爷重合在一起。
“侯爷风采真令下官心羡……今日到此,真让我这小小陋室蓬荜生辉。”
他含笑亲手递过茶来,“今日贵足踏我这贱地,是有什么吩咐?”
广晟两次接触,只觉得对方温文儒雅却又不迂腐,谈笑之间让人如沐春风,难以产生恶感,但不知怎的,他却对此人有一种奇妙的隔膜和防备。
“我想见见纪纲那个逆贼。”
“哦?”
薛语目光闪动,眼底的微笑加深,“他可是大逆不道之犯,虽然羁押在我大理寺,我却不敢擅自做主。”
他看向广晟,诚恳建议道:“侯爷不如去找我们大理寺卿陈大人试试。”
“陈大人虽然位高权重,但这件事上,真正说话算数的,却是你薛主簿。”
广晟的话直截了当,大胆却又不显得无礼,“圣上专门派你经略此事,所谓县官不如现管,还请薛主簿通融一二。”
“没有圣上的旨意,任何人接近纪纲,下官都要掉脑袋的啊。”
薛语的神色无奈发愁,“侯爷就不要为难我这个一介书生了。”
“那用这个腰牌又如何?”
广晟拿出的黄金镶象牙腰牌,却让薛语心头一震——这是不需禀报直接出入大内的通行腰牌。
这种腰牌,就算是皇帝亲信臣子,也没几个人能有——他怎会有这东西?
面对薛语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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