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经过几番起落,夏明朗又一次在精疲力竭之后半昏迷式地睡去。白水拉开窗子通风换气,陆臻闻到来自海洋的温热气息,被汗水打湿了无数次的病号服腻在皮肤上,散发出馊臭味,这几天光顾着抓紧时间把夏明朗收拾干净,完全没顾上自己。
“你应该去睡一下。”白水说道。
“我睡不着。”陆臻垂头坐在墙角。
“那你也应该去洗个澡,这样会舒服点。”白水顿了顿:“别让他看到你这样子。”
陆臻眸光一跳,慢慢转头看过去,白水站在窗边吹着风,眼神温和澄净。怎样看都是一个无害的人,全身没有一点棱角,而同样的,也看不到一丝情绪的波动,是真的像水一样,静水深流。
“隔壁有淋浴间,去护士台拿套衣服,他暂时醒不过来。”白水把墙角的地铺抖开,贴墙坐下去:“我在这儿看着。”
“麻烦你了。”
白水摆摆手,笑了:“我收钱的。”
陆臻用冷热水交替着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外套,精神果然好了很多。服务台里还有点吃的,护士给他热了一杯巧克力,又拿出一盒华夫饼干放在柜台上。陆臻到底放心不下,匆匆抓了一把攥在手里,一路走一路吃,塞得嘴里鼓鼓囊囊。
夏明朗还没有醒,白水躺在地上抬了抬手,证明自己还醒着,陆臻把几块饼干放到他枕边,左右看了看,不自觉地皱起眉。出去转了一圈才发现这里脏,遍地的狼藉,各种器械、用过的纱布、棉花、还没来得及倒出的水、收集在胶袋里的呕吐物……
陆臻这才意识到护士们从来没有出现过,真的,她们似乎不约而同地做出了一个沉痛的决定:消失!
陆臻苦笑,从走廊里拉了垃圾筒进来收拾。这房间不大,陆臻手脚利落,能扔的能扔,该理的理,不一会儿就收出了大样子。白水朦胧中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说了一句谢谢,但很快又睡了过去。虽然有别的医生可以轮班顶一阵,但白水毕竟是主治,又没有护士协助,也是累得够呛。
陆臻把垃圾筒抬出去,从隔壁间的医生那里讨了一支烟。看天色现在应该是下午,陆臻脑子里晕沉沉的,居然算不清是几号的下午,他把烟头咬在嘴角,掰手指计算时间,忽然听到屋里有人在喊:“陆臻……”
“嗯?”陆臻随口应了一声,猛然僵住了。
“队……长?你,你好了?”陆臻狂奔过去,激动地语无伦次。
这些日子以来夏明朗骂过他十辈祖宗,操过他全家族女性,也叫过他心肝宝贝儿,求他放开他,或者给他一刀……但是,他从来没有叫过这个名字:陆臻。
夏明朗睁大眼睛在看他,有些迷茫而困惑的。
“队长?”陆臻双手搂住夏明朗脖子:“怎么样?队长……是我啊。”
夏明朗歪着脑袋凑近,某种微妙的熟悉感让陆臻忘了躲避,唇上一热,下唇被咬住,却并不觉得疼,血腥味在舌尖化开。陆臻没有挣扎,手指摸索到夏明朗下颚关节处按住,夏明朗却主动离开了。
陆臻抿掉唇上沾的血,静静地看着他,有些委屈。夏明朗舔了舔下唇,露出一些满足的样子。陆臻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白水,确定他还在睡着,至少……在装睡着。
“咬我!”陆臻喃喃自语:“要不是你现在这样子,我真想揍你。”
“揍吧,现在……”夏明朗的眼底闪着光,亮得可怕。
陆臻感觉无措,他不自觉地又看了白水一眼,不知道现在应不应该叫醒他。夏明朗仰起头喘息,哑声道:“给我一刀吧,求你了,挑块好地儿。”
“很难受吗?有多难受……”陆臻心疼地摸着夏明朗的后颈。
“这有你他妈什么事儿啊!”夏明朗忽然暴怒:“我让你滚你不滚,我让你动手不动手,你他妈呆这干嘛的?”
“凭什么你让我滚我就得滚呐?”
“因为你不喜欢!”
“什么叫我不喜欢?!”陆臻勃然大怒:“夏明朗你给我说说清楚,你哪个耳朵听我说过不喜欢,你别血口喷人!”
“你他妈难道会喜欢吗?!”夏明朗不耐烦地嘶声大吼,最后一个音哑得变了调,呛得咳嗽不止。
陆臻愣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什么叫“你不喜欢”,蓦然有种无力感。
“我当然不喜欢。”陆臻终于明白什么叫气得手足发麻却又无可奈何:“我还不喜欢你受伤,不喜欢你冒险……可那又能怎么样?人活着不可能事事都喜欢,我受伤那会儿……你就喜欢看着我那样吗?我没让你滚吧?”
“那不一样。”夏明朗把头偏过去:“你不丑。”
陆臻就像一颗被忽然碾碎的可可豆,被各种浓厚的滋味包裹起来,苦涩的、甜蜜的……他有些想笑却又觉得愤怒,忍不住想拥抱又恨得牙痒。
“你何必呢……”陆臻叹气:“我又不会嫌弃你。”
“你敢!”夏明朗黑着脸,眼中寒光四射。
“我不敢,不敢!”陆臻终于笑了:“你帅死了,真的!再让你折腾两次,这楼都得塌了。”
“没关系,我们有保险。”白水从地铺上坐起来:“别吵了。”
“兔崽子,你死在哪儿?”夏明朗费劲儿地转过头去找人。
“43个小时,第一次清醒,比我预计得要快。成瘾时间短就是好啊。”白水低头看表,把数据记到病程卡上。
“少废话,先把我放开。”夏明朗的脸更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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