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残酷的慈悲,便彷佛是他用绝情剑来刺醒自己——一个本应同样心怀苍生、却是为情自断了剑刃的自私者。
在他的胸怀面前,自己以往廿年的一切所信、所护,如同给海啸冲刷摧毁,崩塌得不剩分毫。
除了师父、师兄,他从未这么崇敬一个人,但那份敬意,却是带着更重的痛心——
倾尽遍地血红、只图换一息和平,他是何等狂妄,何等可笑……却又何等襟怀壮烈﹗
他注定是孤独的,绝情断欲、不惜自伤,只为那个遥不可及的梦。
“你不用谢我,要与御剑门主共度佳节,去的地方自然不能太寒酸。”
白灵飞静静听他的调侃,心里的余涛却有若潮水。
余杭十里河旁,他曾以九玄对景言立誓效命。走到现在,却从未有一刻,他对自己的念想看得如此清楚——
他要当景言的利剑,为他劈尽荆棘,至少,不要让他在殉道的路上孤寂一人。
“其实你以前在忘忧谷,每天也看到这种绝景,若要较真,反是我害你每年只能看一回。”景言与他隔桌而坐,仍在深注那片变幻莫测的大海,“既然只得一次,我想将最好的风景偿给你。”
“比起白云山的日落,这份礼物还算可以么﹖”
他语中难得有几分柔情,似是对恩师曾造访数次的隐世之谷心驰神往。
白灵飞目光微动,细看景言良久,笑意忽然多了些许感伤和温柔:
“没有哪里比哪里更美……真正美的不是景,而在人。”
“当年师兄还在谷里,每天都带我在栈道上看日落。师兄不在了,那里便是我带小不点们看日落的地方。即使以后碰上再多胜景,在我心中,最美的风光还在那条栈道上。”
他在看海,视野中却似残留当年绝峰的云海金光,“只有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家。”
“……那么现在,”景言迟疑了一剎,启唇低问:“这里美么﹖”
水天夜色中,景言的几绺长发被风吹起,拂过他一贯凌厉酷烈的侧脸。
那一剎,他沉静深邃有如夜海,犹如那次七夕夜,古越山顶的惊鸿一瞥——
那般的他,至今还留在少年脑海,那是景言难得宁静到令人渴望靠近的时刻。
“很美。”白灵飞似有若无的浅笑,“这份厚礼我收下了,只是绝景映美人,你下次该和天姿国色的太子妃共赏大潮才是。”
天姿国色算什么,你能素颜当花魁才是真绝色。
他忍住嘴角抽动,淡淡道:“上一顿饭害你吃得不快,这次便当是我向你赔罪。”
“我都记不起上次的事了,”白灵飞轻轻摇头,无所谓的笑着:“别想太多,好好吃就行。”
景言心头却是一窒——当日的质问明明伤他至深,他为何不动声色便原谅了自己﹖
眼里少年依旧轻颦淡言,纯粹而明净,一若冬末初融的雪水。
轻描淡写之间,他便安抚了所有躁动,包容了自己的所有戾气——
那么平静的力量,不知不觉便令人想要留恋。
白灵飞……你说跟随我未曾后悔,但将来又可会有悔,自己曾如今天这般待我﹖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证明了一点——殿下深知把小飞实在不容易,第一次约会外出,他也实在是拼了xddddd
☆、怒海龙战(上)(已修)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又名“两个男人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
——杀气。
没有剑光、甚至没有形迹——它所有的杀意,全汇聚成剑尖上的一点轻芒。
那芒孤冷,而且张扬。它只肯为匹配的敌手而出鞘,亦只会灭在更强的对手之下。
白灵飞对杀气的反应更快上一瞬,反射性便抓住桌上九玄的剑柄——
剑却没能抽出去。
沉溺在思绪中的景言清醒过来,一掌拍往九玄剑鞘,使之倒回去套住剑身。
——这一剑,只有绝顶高手才能使出。当世有这般境界的剑手,除了眼前的白灵飞外,大概只有另一个人。
这个对手,他必须亲自去面对。
快如鬼魅的剑招,最终被绝情剑连鞘挡住。
景言立在白玉石栏前,反手架住了削玉情,斜眉看眼前曾斩遍武林无数名宿的对手。
欧阳少名的目光亦离开削玉情剑尖,同样从容的回望他。
“欧阳楼主,你——”白灵飞再也坐不住了,想要过来阻止,却给景言一个眼神拦住:
“灵飞,坐下。他找的是我不是你。”
“待在下会过剑狂传人后,自然会寻上九玄剑,这一战还请白门主勿要出手才好。”
彷佛是应了他的一番搦战,景言将剑一拔,顺势把鞘抛给白灵飞。
剑身甫现,景言的脸容已染了红。
那是何等暴烈的赤色,剑未饮血,便已先伤了剑者一身。
——绝情剑﹗
欧阳少名细细凝看景言剑脊上流转的红芒,眸里的炽热情感,非剑手便绝难理解——
侠士十年磨一剑,而他等了十年,终于等到配得上削玉情的名剑﹗
“宝贝,上天始终没有待薄你。”
那一剎,他如此对削玉情低语。
“不要在这里打。”景言目光冷定,那敛着的寒火令人望而栗惧:“要打,便到海里打。”
欧阳少名缓缓点头——绝情剑的主人,理应是敢将己身置于至险之地的剑手。
他唇边飘出一笑,对着脚下的金延港,作了个“请”的手势。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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