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的振动,使得头部撞上车窗,把柾给惊醒了。
自己好象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仔细一看,车子已经下了高速公路,正驶入幽静的树林中,灰蒙蒙的灰色天空和光秃秃的树梢,沿着弯曲的坡道,无尽地绵延。
明明一点都不热,腋下却流了许多冷汗。
……讨厌的梦境。
柾深深叹息,以手掌拭去额上的汗水。——西崎姑且不论,柾以为自己早已不在乎那女人的事了。
车子转过一个个弯道,爬上丘陵地的陡急坡道。附近已经没有人家,这一带从战前开始,就全部都是四方堂家的土地。
距离东京车程接近一个小时,是位于横滨的一等地段。它的资产总值究竟有多少……比起这个,虽然事不关己,不过一想到遗产税到底有多少,光是想象就教人觉得天旋地转那——悠一曾经如此抱怨过。四方堂老爷个人拥有的房地产和股票、位于世界各地的别墅等全部加起来,一定是天文数字吧!
柾和贵之居住的都内宅邸,是四方堂拥有的屋子中规模最小的,可是就连那栋房子,光是土地就不下一亿。
不过这些东西,对柾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不管是土地、房地产或股票都一样。——唯一的问题是,不是所有的人想法都和一样。
树林的缝隙中,带着特殊风格的厚重石门逐渐迫近。柾感到有些紧张。他坐立难安地把放在旁边的礼物盒移到膝盖上。里面放的是室内拖鞋,是要送给祖父七十大寿的礼物。
——若是提不起劲参加的话,我来找个适当的理由婉拒吧!现在还在服丧期间,老爷也不会勉强的。
如果可能,柾是极力不愿接近祖父的宅邸的。贵之知道其中的理由,总是替他担忧设想,可是只有拜年和生日祝贺绝不能少。
臭老头的生日什么的,管它去——柾的真心话虽然如此,可是再怎么说自己都是在四方堂家白吃白住的寄住者,这是他非尽不可的义务。
更何况这是祖父七十大寿,不管有怎样的理由,如果柾稍微怠慢了自己应尽的情义,那些罗嗦的亲戚们绝对会趁机数落什么“没有教养”、“出身太差”之类的。这种事,柾在住进四方堂家三天后就已经深深痛感到了。而且,首当其冲的,一定是柾的母亲、负责照顾他的贵之及三代等人。
但是,这些事就要结束了。——柾咬紧牙关,以隐藏着坚定决心的眼神,仰望逐渐自阴沉的天空下出现的深绿色屋顶。
“来了!”
紧贴在玻璃窗上俯视前庭的理沙,整张脸瞬间散发出光芒,以兴奋的声音告知沙发上的两人。
“舅公,柾哥哥的车子到了!理沙可以去迎接柾哥哥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美少女不等回答,已经急急奔出温室了。在门口,她差点撞上女佣送来红茶的推车,不过她嬉笑着,像只小白鼠似的闪过身子又往前跑了。
“她好象完全喜欢上了柾哪!”
眼睛追逐着菜色的头发和玫瑰色的洋装背影,坐在安乐椅上的老人以瘦得像枯木般的手,轻抚着膝上的黑猫。
“新年的初茶会没有叫柾来的事,被她骂惨了呢!说什么想让柾看她新的长袖和服……害菱子的脸臭得要命哪!”
贵之让女佣退下,亲自把红茶倒进的高级茶器里。
“两个人很谈得来吧!全族当中,他们俩的年龄是最相近的。”
“你还是老样子,一点情调也没有哪!”
全白的头发服贴地梳往后退的宽阔额头上,穿着银灰色大岛绸和服的小个子老人,抚摸着黑猫,松弛的喉咙肌肤愉快地颤动着。
“这种木头人竟然能跟末次的女儿交往哪!想让男人看看自己的新和服,这当然是恋爱中的女人心啊!——怎么样?你觉得她和柾会成为很相配的一对吗?”
贵之面无表情地把刚泡好的热红茶送到嘴边。
“理沙才刚满十五岁而已。”
“也不嫌小啊,她母亲十七岁就嫁人了。”
贵之拿着杯子,走到窗边。
此时,他正好看见在一整排的佣人迎接下,刚抵达正下方停车场的黑色礼车上,走下一名穿着不习惯西装的少年,抱着绑有蝴蝶结的盒子走了下来。
即使从二楼看下去,贵之也可以清楚地看出那纤细的肩膀一带,正因为紧张而微妙地僵硬着。他的紧张,并非因为被大批佣人包围而感到畏缩之故。
往年,老爷的生日宴会总是在饭店盛大举行。今年的七十大寿,也是从许久之前就开始筹备了。可是,急遽把生日宴会改为只是亲族小型聚会的,不是别人,正是寿星四方堂老爷本人。
即使只是形式上的表示也好,这是老爷子顾虑到孙子的母亲瑶子刚过世所做的安排,但这反而让贵之担心。因为四方堂老爷的亲妹妹——小田沼菱子的存在。
只有新年的拜年及生日宴会,柾每年都没缺席过。可是,除此之外的任何活动,他绝不会参加,即使在万不得已的状况下,他也极力避免靠近这栋宅邸。原因除了菱子之外,别无其它。
正道过世后,四方堂老爷撇下菱子的两个儿子,收养下人的儿子贵之为四方堂家继承人,这件事早就让菱子怀恨在心。此时,又出现柾。对于暗中计划让贵之失势的菱子而言,再没有比柾更碍眼的存在了。
柾是四方堂家的直系血脉,而且是男孩子。菱子虽然表面上以礼相待,却总是有事没事就找借口加以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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