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王惟朝起的早,散步散到东园。早晨雾大,一片迷雾当中,隐隐地瞧见个着红衣的的身影,担着水袖进进退退,一双手撩着,竟有几分妖娆。
大雾里瞧不清他的步伐,却竟让人觉得,那是在云中飘浮似的轻盈,竟像是个化了人形的妖精。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默默念着唱词,只在这时候,眼中才有了不同于往日的神采。
王惟朝抚掌道:“好身段,好跷功,却为何不唱不声来?”
锦袖这才注意到站在院门口的王惟朝,神情像是个做了坏事被人抓住的孩子,掂起水袖垂首道:“……见过王爷。”
王惟朝一笑道:“见着我不用这么拘束。该怎样就怎样就是。你刚才练的是哪一出戏,可否唱与我听听?”
锦袖一双柳叶眉蹙到了一起,扑通一声跪下道:“锦袖知错了,求王爷原谅。”
王惟朝苦笑:“这又是怎么了,说跪就跪,我怎么不知道你哪儿错了。”
锦袖断断续续道:“还在国丧期间……锦袖就披红挂绿……练这些……”
王惟朝垂眼瞧着他诚惶诚恐的小模样,噗哧一声笑了。
“我还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想唱就唱出来,正好我也听听。太后她在天有灵,爱听就听,不爱听也不必管她。你刚才练的那出戏叫什么?”
锦袖一张脸白得透明,嘴唇有些哆嗦,想必还是让王惟朝给吓的。
“是……还魂记。”
王惟朝在池塘边挑了个舒服姿势坐了,淡淡道:“为我唱一段可好?”
锦袖有些犹豫,王惟朝只是带着浅笑,垂眼掸去了落在衣袖上的梨花,一副颇有耐心的悠闲模样。
锦袖望着他,渐渐抿出一丝笑,有些犹豫地撩起水袖,低低地吟唱。
径曲梦回人杳,闺深佩冷魂销。
似雾蒙花,如云漏月,一点幽情动早——
那声音起初如游丝般的轻,渐渐地,润进了音韵,便忘了我。
……
心喜转心焦,喜的明妆俨雅,仙佩飘飖。
则怕呵,把俺年深色浅,当了个金屋藏娇。
虚芳,寄春容教谁泪落,做真真无人唤叫……
王惟朝静静地听,手指轻轻地敲着湿润的青石,为他点着拍子。
浓雾渐渐散去,而那一片殷红却像是刻入眼般的翩然。
耳边余韵袅袅,挥散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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