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后寒来了兴致,追问道:“那你又是因何意外?”
那人说:“刚刚大人突然笑了,属下只是从未见过。”
禾后寒叹了口气,道:“本相深觉任重而道远。”
那人犹豫片刻,只道:“属下告退。”
禾后寒待密探走远了,便将木筒封蜡启开,但紧接着他动作一滞,又将蜡丸顶了回去,转身时衣摆一闪就将木筒收进了袖口。
只听他平静地道:“夜已深,不知江公子找本相有何事?”
江盛慢慢踱进竹林里,根根竹影分明投在他身上,反倒使他周身的轮廓模糊了些,只一双桃花眼在黯淡的月光下显得波光粼粼的,乍一看直叫人心惊不已。
“在下今夜辗转反侧,实在难以入睡,有几句话,在下一直想对丞相讲。”
禾后寒扫了他一眼,从喉咙里滚出个上挑的音节:“哦?”
江盛停了片刻,似乎有些惆怅的样子:“在下深知丞相对在下成见颇深,”
禾后寒打断他道:“江公子多虑了。”
其实禾后寒刚刚一见江盛就知道这人大抵是要说说他们这过节,毕竟有这档子事儿亘在中间,虽然不说,但彼此心知肚明的,总会对日后行事有些影响。因此禾后寒原本也做好了顺水推舟一笔带过的准备,谁想江盛这第一句话就惹了他不快。
江盛摇摇头道:“在下自身受重伤在生死关头徘徊多日后,心内只觉多年以来前所未有的清明。在下思虑之后以为,归根究底这不过是误会一场。你我二人若不是相遇在那时那境,丞相必不会犹疑试探,在下亦不会因此会错了意铸成大错。倘若今日是你我初次见面,在下以为,今时今日你我该把酒言欢,相见恨晚才是。在下只怪命运弄人。”
禾后寒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无话可说,心中突然涌上一股浓浓的疲惫,他忽觉自己近来情绪波动颇大,也太过频繁。这么一想,禾后寒挥了挥手道:“江公子所言本相已明了。你辱我一次,我伤你一次,此事就此揭过罢。本相只望日后江公子能不计前嫌,助我皇一臂之力。”
江盛眼睛一亮,一扫惆怅模样,连声音都大了些:“丞相请放心,在下必全力而为。”
禾后寒懒得再说什么,微微吁了口气,身形微挪,一眨眼,人就掠到了竹林外。
江盛在他身后遥遥看着,等着那道青灰色的影子融进了寡淡的月光,等着月亮从层层乌云后探出条缝儿来,等着一道一道竹影在夜风中熟睡了,他才慢慢舒展了眉目,眼睛里一点一点地溢出了光华。
丞相有何恼(上)
连谷山川川北。
禾后寒把系在肩后的包裹紧了紧,一边将手上牵着的马绳递给一旁同样背了个包裹的江盛,回身跪拜道:“皇上请放心,微臣必不辱使命。”
崇渊依然穿着出宫时的那身玄色银边衣袍,他少年容颜眉眼绮丽得惊人,眼光却无波无澜,整个人就好似云游路过山中的仙人,他漫不经心地那么轻轻扫一眼,就让人觉得望尘莫及继而心生胆怯,他一笑,就要让众生感激涕零。不过崇渊此时只是微微弯下腰,伸手托住禾后寒臂膀,姿态亲切,简短地道:“爱卿万事小心。”
禾后寒对上皇帝的眼,心跳突的一顿,但口上答话却顺畅无比,“皇上且在此静候佳音罢。”他站起来,又转身对站在皇帝身旁的青山大师道:“师傅,徒儿此去少说也要一两个月,途中变数甚多。若是徒儿遭遇不测,师父千万要将吾皇送到师兄那去,以保我朝安宁。”
不料青山大师竟不以为然道:“如今这世上没人能抵过你二人联手,为师想不出能有什么阻碍你们。你且放心去做罢,切忌思虑过甚。”
禾后寒见怪不怪地道:“徒儿谨记师父教诲。”
只有一边的崇渊和江盛愣了一愣,恐怕是没想到这貌不惊人的前辈说话如此之霸气。
江盛回过神来也道:“承蒙青山前辈高看,晚辈深受鼓舞。”顿了顿,似乎有点不知说什么的哑然,禾后寒心中蓦地体会到了一丝趣味,他知道江盛一定是早在心中打了个全力以赴的草稿,谁想他师父压根儿没点担心的意思。
青山大师眯着眼睛瞥了禾后寒一眼,挥挥手道:“行了,都走吧,早去早回。”那语气让人觉得这二人不是去铲除屹立江湖三十年不倒的神秘莫测的七巧教,而是出门逛街去了。
一匹枣红马嘚嘚地踏着山路远去了,旁边还伴着一头体型矮小的灰毛驴,两厢对比,实在叫人无言以对。过不多久,山道重复平静,只剩下嫩绿嫩绿的被拨动了的树枝来回晃悠着。
青山大师转身看着崇渊道:“山中岁月无趣,皇上可想学些什么?”
禾后寒目不斜视,一言不发地驾着马前行。
江盛离他一马身的距离,桃花眼管不住似的直往那边溜,亏得他那头有灵性的灰毛驴不用人照看,自顾自地小跑着,才不至于叫江盛摔下来。
蓝天白云青山俊书生,这景色叫江盛心醉神迷,何况那人更是被他放在心尖上的,若不是这书生背了把长刀还骑了匹骏马且面色不善的话,恐怕江盛早就扑上去了。
江盛早在养伤的十数天里就想通了,禾后寒就是他的劫,叫克星也好,叫命中注定也好,反正他一见他就心痒痒,他说什么他都愿意做,别说叫他帮着铲除七巧教这种扬名立威的事,哪怕叫他不做武林盟主他说不准都愿意干,犯贱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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