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后寒脸上露出点要笑不笑的神色,说:“这几年江老板哪次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何须征得主人同意?”
江盛笑眯眯地道:“不请自来也是来,应邀前来也是来,后者却比前者风光多了。”
禾后寒懒得理他,他拿江盛没办法,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是每天手里都捧着礼物前来讨好的笑脸人。禾后寒站起身来,顺了下袍角,道:“本相还有事,先走了,江老板忙着。”
江盛笑意不减,目送他离去。
丞相有何图(中)
第二日上朝,禾后寒奏了一本折子。
崇渊皇帝接过夏公公递过来的本子,低头浏览起来。
他如今已年满十六——十三岁时他就有叫禾后寒心惊胆战的气质,如今其气内敛,更加深不可测,叫人不敢与之对视。
崇渊很快看完,合上奏折轻轻放在一边。他看似毫不在意,又好似有种不出所料一切尽在心中的了然,只听他慢慢开口道:“禾爱卿的折子朕阅了,说的是朕尚未纳妃之事,朕知道了。其他人可还有事要奏?”
殿内大臣面面相觑,不知皇帝是什么意思,半晌无人应声。
崇渊一摆手,夏公公便高呼一声:“退朝——”
禾后寒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却也无计可施,只好随着众臣一起退了出去。
当晚。
禾后寒同珠华练刀,时间拖得晚了些,珠华一甩双月弯刀,唰唰两声将刀插回刀鞘,大声道:“阿瑞你出手太快,我很累,想吃些东西!”
禾后寒乐了,道:“刚吃过晚饭不久罢!”
珠华瞪着眼睛瞅他,不满道:“阿瑞你又取笑我,我吃得比你多。”
禾后寒笑意盈盈地道:“我怎敢取笑珠华姐,珠华姐饿了便吩咐下人去做些点心。”
珠华点头道:“我去叫他们下一碗馄饨。”
禾后寒见珠华走了,便也回了屋子,桌上不知何时多出一摞黑封的信函,他坐于桌边,细细看了起来。
时间溜得很快,禾后寒一抬头,从窗户看出去,天色漆黑,庭院里早已没有一丝火光人气,他把信函重新装好,合上窗扇,解了外袍就要休息。
这时窗檐被人敲响,其规律的频率力道在无数个深夜响起,早已在禾后寒神经中牢牢霸占了一席之地,禾后寒头也不回,便又把衣服一件一件套上,回头道:“今次来得有些早,可是皇上有何要事?”
来传信的暗卫回道:“禀大人,属下不知。”
禾后寒点了点头,道:“那就走罢。”
禾后寒正在皇帝寝宫外殿候着,心中隐隐觉得皇帝今天叫他来恐怕是和他上的折子有关。
这个时辰,宫内的大多数人已经就寝,皇帝内殿里也只有一两个当值的宫女,再加上个贴身太监。本来就人少,宫人又训练有素,走路时连一点灰都带不起,整个玄黑色调的寝殿里显得阴恻恻的。
禾后寒静了静心,不急不缓地走进内殿,熟练地跪拜道:“微臣参见皇上。”
崇渊抬手摆了摆,“爱卿快起来吧,适才朕这出了点小事,叫爱卿久等了。”
禾后寒忙道:“万事应以皇上为先。”
崇渊笑道:“爱卿过来坐罢。”
禾后寒依言,崇渊披了件黑襟锦袍,随意地靠在椅子上,见禾后寒坐了过来,也不急着说话,而是慢条斯理地从八角玲珑桌上取了壶茶,又拿出个云白细纹茶盏,亲手给禾后寒倒了杯茶。
禾后寒心中顿时警钟大作,不过他表里不一的的功夫已修炼得炉火纯青,脸上是自然无比的受宠若惊,这里边又巧妙地混合了一点忐忑不安,然后他的眼神里慢慢透出点感慨的意味,等他伸手接过茶盏,这一套神色拿捏正好完成,他嘴上还连连推却道:“皇上千金之躯岂可做此粗活,微臣万万承受不起。”
崇渊似笑非笑地道:“朕当年于你连卑躬屈膝之礼也行过了,这又算什么。”
禾后寒霎时只觉冰火两重天,后背上冷汗涔涔,面上却正对着皇帝暖意融融的笑。
崇渊早几年还有点孩童模样,这两年身量蹿高不少,站起来已然和他差不多高,整个面部五官也长开了,杏眼潋滟,长眉凌厉,直鼻淡唇,若生在女子身上便是倾国倾城国色天香,生在这一朝帝王身上,就好似把这世间顶顶珍贵的两样东西合在了一块儿,一为至尊至贵,一为绝色风华,皆高不可攀,让人望而生却。
禾后寒一时不敢直视他,只回道:“皇上折煞微臣。”
崇渊这回却没有接话,整个殿里就倏忽一下静了下来,禾后寒好似听见皇帝若有若无地轻叹一声,又好像是那紫烛在凉飕飕的桌面上晃动了一下。
崇渊突然开口道:“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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