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火的族人闻言已是躁动难安,祝火回身威慑性地扬了一鞭,随即深深看了凶荼一眼:“你真不后悔?”
“怎么不后悔,我要是没被选中多好,现在还在草原上自在地放马喝酒呢。”
“胡说。”祝火深吸了一口气:“你要真后悔,也是后悔没能早点遇到他吧。”
文华熙眉目微动,不由诧异地望向祝火。凶荼搔了搔头,没有反驳祝火的话,他却迟疑地开了口:“请问将军,有没有看到夕华?”
祝火早已转过了身,背影僵滞了许久才道:“生死难卜。就算他活下来,也很难赶得及在两界隔绝之前回到神域。”
“这就是说,你没有对他下杀手。”文华熙喟叹了一声:“足够了,多谢将军。”
“你谢我,可我却恨你入骨。”祝火一贯性烈,此刻声音却冰冷得像一团灰烬,好像他的余生再也不会有任何温度。就算此时他才明白庇护族人是如何艰难的抉择,但他仍然无法原谅文华熙:“如果不是你,他还会待在我身边……”
文华熙早已明白,不能和这些魔解释人在心不在的道理,但仍是点了点头,没有点明魔将语气中的泣音:“是,一切肇因在我,往后的日子,请你尽情恨我罢。”
“我是该祝你们两个一起粉身碎骨,还是各自珍重?”
祝火挥鞭令族人掉头,回转向封地的位置暂避,临行前最后看了一眼凶荼,面色不豫,却还是咬牙切齿地道了一声:“别死得太早!”
“——走!”
一阵马蹄嘚嘚声远去,凶荼豪气冲天地放走了所有人,只剩文华熙紫耀石般的瞳孔专注地注视着他,却忽然开始尴尬:“咳,咳咳咳。”
文华熙轻叹了一口气,若说从初见至今,这魔王有一点表里如一,那就是在自己面前只要动了真情,便浑身不自在。
他早早看破,也娴熟利用,纵然心有负疚,却也无力偿还:“你总不能带着个累赘去决战吧?……如果你要现在动手,就把我的骨灰随风撒了吧。就算我没有来世,能这么自由地飘荡也很好,可能就有哪一粒幸运的,能飘回家。”
凶荼摇了摇头:“在我们的神话里,就连相依为伴了无数劫难的魔和神,都会互相格杀,我剔了你的骨头,你用性命做赌注刺杀我,也算扯平了。”
文华熙失笑:“我从来不知道你对背叛这么大度。”
凶荼沉默着让马继续前行,却刻意放缓了速度,像是希望这一程路永远走不完似的:“其实我很好奇,这在你心里到底算是背叛,还是报复……”
“就算是我也明白,这是完全不一样的。”
文华熙替他擦了擦粘在下巴上的沙,发现他整个人都像块可怜的岩石,被情与欲的青苔侵蚀了坚硬的本心,一时也有些无言:“你想听什么?”
“你……那个,就是,你……”凶荼结结巴巴地道:“你有没有看上我哪怕一点?”
文华熙只觉自己像个游移在雪原之上的亡灵,说出任何话都已无关己身,虚无得凌驾于尘世之外:“没有,即使到了现在,我也没有再对任何人动过心。”
凶荼并不意外于这个回答:“哦,那你恨不恨我?比恨麒麟玉肃还要深的那种恨。”
文华熙再一次让魔王的期待落了空,尽管答案他们都已心知肚明:“爱恨早就被掏空了的人,是不配再谈这些的。”
“从始至终,你掳回来的就是一具皮囊。”
“……至少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在我的王驾上,你还会望神族的方向看,你还想回家。”凶荼沮丧地承认了一个事实,文华熙没有背叛他,人从来就不是他的,肢体相缠,心却天遥地远,怎么能算背叛呢?
“你这么早就开始关注一个俘虏的内心?真感人。”文华熙笑着擦了擦眼睛,没有一滴眼泪:“可惜我哭不出来了。”
“我现在替你哭,来不来得及?”
无尽的荒原上,凶荼寥落的发问没有得到回答。
旅途漫长,生命短暂,他们两人到底是谁也没有落泪。
“其实你也可以走……”
“我活不了几天了,若能亲眼看到结界落成,也算死得舒心。”
“胡说!”凶荼探了探他的脉息,笃定地道:“你那不成器的弟弟分明刚喂你吃了解药,渊明那小子不会亏待你的,你会好好地活下去。”
文华熙不语,凶荼永远不明白他的心思幽微,也不明白一个人是怎样慢慢熬到油尽灯枯的。哪怕这个魔也会伤心,也懂得在心上人面前羞赧,但他还是肆意妄为地伤害别人,哪怕现在有几分开窍,文华熙也来不及再教他什么了。
他不答话,凶荼还以为他是心甘情愿陪自己这一程,登时便没头没脑地高兴了起来,催得胯下的黑马也加快了脚步:“那这就算是我邀请你的,这次可不是胁迫啊!”
开局太难堪,结局真能避免狼狈吗?
文华熙看了看他兴高采烈的样子,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一路前行,逐渐经过了有人烟的市镇。凶荼特意停下来问文华熙要不要休息,行经的魔们看了看他这一身煞气,早就偷偷地通报了狴犴驻军。
凶荼全然不当回事,反倒一本正经地烦恼了起来:“按照传统我得向狴艳挑战,可我不打女人的,让她随便派个人应战我又看不上……唉,我的确不是个当王的材料。”
文华熙笑出了声:“你还记得以前你说过我什么?”
凶荼也被逗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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